“铃铃铃”——办公室电话一阵急促的响声,“喂,您好,东湖双语学校校长办公室。”我礼貌地向对方问好。“是孙校长吗?我要跟你反映一件事情,一(2)班小宇同学昨天课间在没有任何缘由的情况下,用树枝把我儿子肚子戳伤了,听说这个孩子经常招惹班级同学,很多孩子都被他欺负过。”“您的孩子伤情怎样?有没有去医院看看?”我关切地问。“去过医院了,只是皮外伤,但皮肤淤青了一块。”“孩子的家长和班主任知道吗?”“知道了,但班主任刚接手这个班,还不太了解情况,另外,像这样经常欺负同学的孩子学校会怎么处理呢?” 考虑到电话无法有效沟通,我也要跟班主任和老师深入了解情况,因此我约了家长下午来学校面谈。
一(2)班班主任休产假,曾老师刚接手这个班,对家长和孩子们还不太熟悉,因此在我跟曾老师了解情况时,曾老师只能告诉我事情的大概经过,讲述了她刚刚了解到的小宇家庭的大概情况,和自己如何跟双方家长沟通等信息。
下午受伤孩子的家长如约来到学校,跟她一起前来的还有几个家委会成员。我把家长们请到了会议室,并叫上分管一年级的领导和班主任一起陪同。受伤孩子的家长拿了一大叠打印好的班级微信群聊天记录,还拍下了孩子受伤的照片,一边讲述孩子的伤情,一边对这个班的孩子是否会继续被欺负表示担心。一同前来的家长也在用一个学期以来的好几个例子证实小宇的调皮和顽劣。我首先安抚受伤孩子家长,对她的这种比较理智处理问题的做法表示赞同,同时也对在场家长们做了工作,表示小宇还是个刚满六岁的孩子,学校会联系他的家长了解家庭情况,并针对孩子的问题跟家长共同进行教育,给小宇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在场的家长对这个做法表示认同。
家长们离开后,我给小宇的爸爸打了电话,小宇爸爸告诉我,他们夫妻都在广州工作,非常忙,只能周末回来陪陪儿子,平时都是奶奶照顾他。如果他不听话,奶奶偶尔会打他。他对小宇给其他同学带来的伤害表示歉意,愿意对受伤孩子负责,同时也愿意配合学校做好小宇的教育工作。
听了几位家长和小宇爸爸的描述,在我头脑中形成了一个顽皮、孤独、甚至有些可怜的小男孩的形象,然而一个一年级的孩子,又怎能顽劣到让所有同学都敬而远之呢?我必须要见见他。
放学前,我让班主任带着小宇一起来到我办公室,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留着小平头、长得端端正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如果不是班主任带着,还真想不到这样一个干净整齐的小男孩会引起这么多事端。我把小宇叫到面前,摸摸他的头,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小宇,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来校长办公室吗?”“不知道”,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那你告诉我,昨天有没有用树枝戳伤一个同学的肚子?”他垂下头轻轻地点了两下。“看来你很诚实,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嘟着嘴说:“因为他不跟我玩。” 我明白了,这孩子是没有朋友,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并没有什么恶意。“那你想想,你用树枝戳伤同学肚子,他会不会疼?” 为了让他感受到疼痛带给人的不愉快的感觉,我用手指甲在他的手指尖上掐了一下,他在缩回小手的同时回答我说“会疼”。“那你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吗?” “你愿意跟一个让你不愉快的人交朋友吗?”“不喜欢,不愿意”,他坚定地摇着头。“你想想你们班级哪位同学最受欢迎,大家都想跟他交朋友?”“小雯”,他毫不犹豫地告诉我。“那你想想小雯是怎么跟同学交朋友的呢?”“小雯喜欢笑,她总是愿意帮助别人。” “就是啊,孩子,如果想要交到朋友,首先自己要面带微笑,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善意,还要乐于助人,帮助别人会收获更多朋友。如果欺负人家或者让别人有不愉快的感觉,那么人家是不愿意跟我们交朋友的。”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宇,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一定知道哪些事不可以做,如果你说对了,我就可以跟你交朋友。” “真的吗?”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当然!”我也认真地回答道。“不可以打人,不可以欺负其他同学,不可以上课不专心听讲。”“说得很好,相信你也可以成为小雯那样受欢迎的同学。下周连续一周如果你都可以做到不打人、不欺负同学,就可以来校长室领一份小礼物。我们拉钩,保证说到做到,让曾老师为我们作证,好不好?” “好!”他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回答得非常坚定和干脆。
最后,我把小宇和曾老师送出办公室,看着小宇的背影,我有一丝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却缺少父母的陪伴和关爱,多么孤独啊!他不断招惹同学,目的就是让别人注意他,跟他交朋友,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却适得其反,只会让自己更加孤独。看来要真正地解决问题,还必须说服他的父母,让父母对孩子多一些陪伴和关爱,爱才是最好的教育。
于是,我又打通了小宇爸爸的电话,并约他周末回来就孩子的问题好好谈谈。周六下午,小宇爸爸如约而至,没来得及回家更换工作服就直接来见我了,看得出他真的很忙。我把小宇的情况详细地跟他说了,并建议他多给孩子一些关心和陪伴。小宇爸爸表示自己非常爱自己的孩子,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所以才常年在外打拼。周末回来总会给他买各种礼物,带他出去玩耍,但平时沟通还是不够。他带着深深的愧疚,答应暂时让小宇妈妈在家陪着孩子,他一个人在广州打拼,以后也可能考虑把小宇带到广州跟他们一起住,弥补对孩子缺失的爱,让孩子健康成长。
接下来的一周,我每天都抽空去找曾老师和一(2)班同学了解小宇的情况,每次曾老师和同学们都会开心地告诉我,小宇真的变了,不再打人了,他每天带着微笑,积极帮老师和同学做事,好几次主动打扫班级卫生,曾老师表扬他好几次呢,同学们都慢慢开始喜欢他,愿意跟他交朋友了。
周五放学前,小宇来到我办公室,这次他面带笑容,充满了自信。我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一个红色的小公鸡公仔送给他,告诉他,这是对他践行诺言的奖励,也是校长跟他作朋友的见证,希望他今后可以像这只小公鸡一样勤奋可爱。可以看出小宇非常开心,他拿着礼物欢快地跑开了。
此后每天课间活动我走到操场的时候,小宇总会跑过来跟我拥抱;我巡堂走到他们班级时,他也会用眼神和手势向我示意,我也同样会微笑地点头,竖起大拇指,对他表示赞许;在放学路队里,小宇会远远地向我挥手道别。就这样,我成了小宇的大朋友。之前投诉的家长也打电话过来,对小宇的转变感到欣喜,对学校处理问题的方法和效果表示满意。
暑假我接到了小宇爸爸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为了更好地陪伴孩子,下学期要把小宇转到广州上学了。他说小宇很不愿意转学,如果将来他还能跟随父母回到惠州,一定要回到东湖双语学校读书。我让小宇爸爸转告小宇,东湖双语学校欢迎他,孙校长愿意成为他永远的大朋友。
(孙颖娜,东湖双语学校校长)